拉比是一个穷光蛋,身上除了一个跳蚤(flea),什么资产都没有。他穷得实在没法过下去了,决定到大洋彼岸的黄金国去碰碰运气。据说,那儿遍地都是金子,也许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。
要去黄金国,得买票乘船呀!拉比没有钱,就在一条船上当苦力,晚上睡在漆黑闷热的货舱里,做着灿烂的黄金梦。
上船的时候,拉比从裤兜里摸出跳蚤,打算把它扔掉。
“喂,朋友,”跳蚤请求他,“把我也带去见一下世面吧!您不会因为有了我,添太大的麻烦事。可是我如果没有您,就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。”
拉比想了想,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。他心里犹豫了一下,手一松,跳蚤就趁机跳回他的身上,躺在一条很不惹人注意的衣缝里,拉比再也找不到它了。
船在海上摇来晃去颠簸了好几天,终于驶到了拉比向往中的黄金国。
拉比兴冲冲走上甲板一看,呵!层层叠叠的摩天大厦笔直耸人了云端。像尖塔,可是比他所见过的每一座塔都更高。像春天林子里的蘑菇群,然而自然界哪有这样奇特的蘑菇?耀眼的太阳光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外衣,仿佛它们本身就是用无数纯金的砖块砌成的。这不正是黄金国的象征?在这儿,说不定真的能够找到梦寐以求的幸福呢!
拉比高高兴兴地跟在别的旅客的前面,两手插进裤兜,嘴里哼着故乡小调走下船。谁知,他的脚刚踏上黄金国的上地,就有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,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“喂,你有护照吗?”一个身材魁伟的警察板着面孔问他。
“有的。”拉比连忙从贴身的笠衫口袋里掏出护照来。
“你害过伤寒、痢疾、猩红热和别的传染病没有?”警察捏着鼻子持续盘问。
“没有。”拉比赶紧摇了摇头。
“你有钱吗?”警察盯住他的破衣服。
“没有。”拉比又摇了摇头。
“那么,你到黄金国来干什么?”警察玩弄着手上的硬橡皮警棍,嫌疑地看着他。
“找幸福呀!”拉比闪眨着发亮的大眼睛,满怀热情地回答。
“唔,这是一个好愿望。”警察摇头说,“可是你能用什么作保证,你在黄金国不会妨碍别人的幸福?又怎么能够证明,你有本领可以得到幸福呢?”
“我……”
这样没完没了的盘问耽误了不少时间,跳蚤等不及了,从衣缝里钻出来,说了声:“再见!亲爱的老朋友。”他轻轻纵身一跳,就消逝在人群中了。
拉比被警察盘查了许久,十分困难才被放过,走进了他曾理想过的黄金国。这时,天色已经晚了,太阳从摩天大厦群的缝隙里慢慢沉落下去,使它们褪去了原有的耀眼光彩。拉比走到跟前用手摸了摸,这才发现它们居然也是用平常的砖块修砌的,眼前的世界并不是纯金铸成的。在这茫茫的陌生国度里,他该到哪儿去才好呢?
拉比就这样在黄金国住了下来,头脑里越来越少地消弭着梦幻的成分,更多地想到空瘪的肚皮。他整天饿着肚子到处流浪,当过码头工人、洗盘子的餐厅小店员、摘棉花的农场一时工、运送猪仔的货车司机……,却总也过不上一天像样的日子。他这才晓畅,在黄金国里虽然有许多富翁,他们整天游乐,从不为肚子发愁,却另有更多的像他那样倒霉的穷人,这儿的生活并不比故乡更好过。
有一日,天空上飘着雪花,他坐在一个墙角落里冻得直哆嗦,正为晚餐发愁。
“天哪!在这个丰饶的黄金国里,怎么才能找到一顿饭吃啊!”他伤心地用故乡话大声喊了起来。
想不到他还没有说完,就有一个长着酒糟鼻子的人走到他的面前,笑脸满面地招呼说:“喂,穷鬼,你可真走运,咱们的老板正需要一个会说你这种话的汽车司机。你能把那种有四个轱辘的呆板开动起来吗?”
弄了好半天,拉比才听晓畅,原来那人是一位阔老板的秘书。那位阔老板也是从拉比的*来的,要雇一个能听懂故乡土话的小车司机。拉比为了填饱肚子,什么工作没有干过?前面不是说过他曾经开过一阵子专门装运猪仔的货车么。他相信自已能够运猪仔,也一定会驾驶阔老板的小轿车。当他摸摸空瘪的肚子,想到明天的晚餐有了着落,马上就一口答应了下来。
红鼻头秘书非常写意,命令拉比驾着一部像镜子一样亮闪闪的小轿车,守候在一家很豪华的夜总会的大门口。
拉比虽然握住方向盘坐进了汽车,却并没有马上吃上晚餐。他饿着肚子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,瞧见有许多大肚子的老板乘车来到这儿,神气活现地走进穿镶金边制服的仆人守卫的大门。又有许多挺着同样大的肚子的阔老板走出来,跨进汽车一溜烟走了,却总都没有等到那位没有见过面的新主人。
“他准是跳舞跳昏了脑筋,要不就是喝醉了。唉,要等到什么时候,我才能吃上答应给我的一片面包?”拉比伤心地想。
雪下得越来越大,夜总会门口的时钟当当地响了
十二下,红鼻头秘书一路上深深地鞠着躬,从门里走了出来。他对着空气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,用很甜蜜的声音不住叨念着:“请上车吧!老板。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,雇了一个新司机。”
拉比感到新鲜极了,四周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。红鼻头秘书准是中了邪,眼前哪有什么老板?
“你愣着干什么?还不快开车!”红鼻头秘书钻进汽车,坐在拉比的身边,大声吆喝他说。
“老板还没有出来,难道开空车子?”拉比说。
“穷鬼,你饿花眼啦?仔细瞧瞧吧,老板早就上车了。”
拉比回过头去,后座的确一无所有。可是当他拭了拭眼睛再一看,不禁惊奇得合不拢嘴巴。
啊,他瞅见了什么呀!他做梦都没有想到,在后座的丝绒垫子上,正端端正正坐着那个他熟悉的……跳蚤!想不到辨别不久,它居然摇身一变,成为黄金国里的一位顶呱呱的大阔佬。
“嘻嘻,老朋友,现在你可得听我的啦!”跳蚤大模大样地向他打了个招呼,“已往你是我的主人,现在我变成为你的正当主人。生活,不就是这样颠来倒去的么?”
拉比惊讶得张大了嘴巴,说不出一句话。就这样,他当上了自己的跳蚤的汽车司机。那天晚上,他一晚都没有合上眼睛,想不通为什么在这个古怪的国度里,整天辛苦劳动的人们没法填饱肚子,吸血的跳蚤却摇身一变当上了阔佬。
噢,他想不到的怪事还在前面呢!第二天早晨,他刚打了一个呵欠,从床上坐起来,红鼻头秘书就提了一桶鲜牛奶,跨进门对他说:“穷鬼,你的运气真不错!老板看上了你,要给你安排一个更美的差事。”
说着,红鼻头秘书就命令他脱光了膀子,用牛奶把他的手臂仔细擦洗了三遍,又从衣兜里取出两个小玻璃瓶,撒上一些胡椒末和味精,然后领着他走进一间陈设非常考究的餐厅。
餐厅里,跳蚤的脖子上围着一条雪白的餐巾,背后站着两个仆人,等待着他到来。
“老板,请用餐吧。”红鼻头秘书把拉比的手臂恭恭敬敬地送到它的面前。
“啊哈,真是好极了!我尝惯了他的血味儿,很对我的胃口。这表明,我是一个有丰厚感情的跳蚤,忘不了出生的故乡。”跳蚤高兴地说。它从椅子上轻轻纵身一跳,跳上了餐桌。再一跳,就跳到拉比的手臂上,大口大口地吸起血来。
“老朋友,不必大惊小怪。”跳蚤对拉比注释说,“已往,我偷偷吸你的血,现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罢了。在这儿,一切都用不着遮遮盖掩。”
拉比忍住痒痛和一肚子的气,让它尽情吸了个痛快。从此,他便又挂上了一个新职务,跳蚤老板的汽车司机兼会说话的“奶牛”。和通常的奶牛不同的是,排出的不是白色的奶汁,而是殷红的血。
需要公平地说明的是,拉比在黄金国也不是没有一丁点儿悲哀。他在人群熙攘的马路边,熟悉了一个鲜艳善良的卖花姑娘。她家很穷很穷,为了养活年老多病的爸爸和妈妈,她迫不得已走上街头来卖花。她卖的是很廉价的勿忘我。拉比的日子虽然也很不好过,却每日总要省下一分钱,向她买一朵淡蓝色的勿忘我,说上几句话。他们相互诉说贫穷和希望,很快就产生了爱情。
但是昙花一现。有一日跳蚤老板经过这里,看见了她。当天晚上,卖花姑娘就不见了。拉比来到她常常卖花并等候自己的地方,只瞧看法上遗留着一束蒙着尘土的小蓝花,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。这是她留下的信息。拉比捧起这束勿忘我,心里非常难受。
拉比到处寻找卖花姑娘,总也找不到她的踪迹。过了几天,他再都没有时间去找她了。因为红鼻头秘书宣布说,跳蚤老板要结婚,吩咐他开汽车到处采购婚礼用品。
跳蚤结婚,这可真是一件新鲜事儿。好奇的人们像潮水一样涌进了教堂,只见跳蚤老板身穿一件特别裁制的袖珍制服,和一个不住流泪的年轻姑娘并肩站在一路。只等站在面前的牧师开口,这一场滑稽的婚礼就开始了。
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人群里,有人在静静议论。
“听说跳蚤老板查明了,这个姑娘的父亲(father)欠它一大笔钱。姑娘嫁给它,不是心甘情愿的。”
“为什么没有人管这件事?”
“跳蚤老板有钱呀!它是鼎鼎有名的大阔佬,谁管得了它?”
人们还在叽叽咕咕地议论,跳蚤老板突然之间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。
“我要吃一顿点心。我有随时进餐的习惯。”它对正在宣布婚礼开始的牧师说。
牧师搔了搔脑袋,想不出什么办法,只好破例赞成它在神圣的教堂里,吃一顿婚前的点心。
红鼻头秘书连忙把拉比领出去,将他的手臂送到跳蚤的嘴边。拉比抬头一看。啊,他瞧见了什么呀!原来披着雪白纱衣的新娘子,正是异日夜思念的卖花姑娘。
“拉比,救救我!”卖花姑娘握住他的手,请求他赶快把自己带离这个可怕的地方。
“不成!你是我的新娘子。”跳蚤老板站在拉比的手臂上,生气地喊叫起来。
“她是被迫的。”拉比抗议说。
“不许你多嘴!”跳蚤摆出了威风,“别忘了,我是你的主人。”
拉比气极了;再也顾不上仆人的义务和黄金国的法律,一把抓住它,对它说:“不!你只是是一个吸血的跳蚤,我们才是生活的真正的主人。”
说着,拉比一使劲,一会儿就捏死了它。红鼻头秘书吓白了脸,牧师瞪大了眼睛在胸前不住画十字。拥挤在教堂里的人群都齐声欢呼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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